“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创新第一动力”，促进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推动科技创新支撑和引领经济社会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要求。2022年1月1日，时隔20余年重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科学技术进步法》正式实施，将科技成果转化摆在更加重要的位置。

天津市律师协会副会长、金诺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管委会主任牛同栩律师作为新任的第十四届全国政协委员，他格外关注科技成果转化中的法律问题。

他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表示，他本人在执业过程中遇到诸多资本与技术合作失败的典型案例，因此建议解决科研成果转化中存在的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

牛同栩委员提到，科研成果转化的相关法律较为复杂，如果科研人员缺乏相应法律意识，早期合作形成的法律现状难以在科研成果转化后期作出实质性改变，这导致资本方与技术持有方在利益分配方面的矛盾难以调和，将最终阻碍科技成果转化实施。

“这就要求我们在科研成果转化方面应不断提高法治化水平，用法律为科研成果转化‘护航’”，他表示。

增强科研人员法律意识

《21世纪》：从法律角度来说，你认为目前在科研成果转化中都面临哪些问题？

牛同栩：总体来说，我认为目前科研成果转化中主要面临三个问题。

首先，科研工作者商业法律意识薄弱。实践中，通过科技成果持有方和投资方纠纷的案件发现，目前科研人员对相关权利边界和法律后果认知薄弱，导致科技成果持有方最终承担更多的责任。除了法律规定所产生的应当承担的后果外，在实践中出现个体承担了更大责任，且致使涉及科研成果处于争议状态，影响了科技成果的？，进一步的开发和应用。

其次，科研成果转化涉及的相关法律问题具有复合性、专业性和实践性，在与资本方合作过程中，科研人员往往处于劣势地位。

再者，科技人员在法律事务方面的投入不足。我们对多地科技成果转化的支持项目调研中发现，多数科研机构着重于硬性投入，比如提供基础设施、科研经费等，但对于法律相关支持的软性投入并不充足。技术成果转化过程中，会产生各种类型资源的结合，各种不同的主体会形成一种新的法律关系，一旦各个主体对法律掌握程度不同，就会导致法律关系不够成熟和稳定，从而影响科技成果转化效果。

《21世纪》：你认为在科研成果转化中面临的问题应该如何解决？

牛同栩：一是加强与科研成果转化有关的普法宣传。在《中央宣传部、司法部关于开展法治宣传教育的第八个五年规划( 2021 - 2025年)》的普法宣传基础上应该进入更加有针对性，对特定群体进行的普法教育，以此提高特定人员的法律意识。二是优化高校人才培养机制。在理工科人才培养和院校的课程设计方面，应当增强有关的法律课程培训和培养。三是增强科技成果转化实施机构在法律方面的投入，有意识地增强科研人员法律意识，以保证其相关权利设计和权利基础牢固。四是相关专业协会，包括在证券、律师等专业组织参与的协会中，推出科技成果转化相关的法律范本，比如签约指南等，有助于科研工作者提前了解合作模式，进行后续准备。五是创新科研成果转化模式、优化合作路径。法律工作除了保障基础权利确定双方认为可接受的合理的合作基础以外，作出创新性的安排，把不同诉求的参与者权利都能以适当的方式纳入进来，在投资模式合作模式上创新，能够有助于这个科技成果转化，发挥更大的社会效应。例如chatGPT的投资方OpenAI在其投资模式中就有很多科研成果转化的创新模式。

《21世纪》：除了宣传普法，还可以开展哪些提升科研工作者法律意识的工作？天津律协有哪些具体实践？

牛同栩：天津律协已经在策划此类工作，将组织律协、律师参与到与科研成果转化的综合项目之中。另外，我们希望与天津市的产业支持的机构，比如天开高教科技园等等机构开展合作，为他们提供公益法律培训等支撑。此外，目前天津律协与天津高校的各个法学院校都保持一定联系，因此我们将筹划相应的课题研究，研究如何建立资本和科技结合有效的模式等等，并且还将为高校学生提供做模拟演训的机会，筹备制作合同条款、商业模式的创新等方面的模拟训练，从而让学生提高相应的意识和能力。

chatGPT如何影响法律行业

《21世纪》：你怎么看待现如今chatGPT对金融法律的影响？

牛同栩：chatGPT是人工智能嵌入服务领域的代表之一。人工智能在科技金融机构已经有了相关应用，比如银行金融机构运用大量的数字技术；服务领域也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替代人的基础服务。科技是一种工具，工具的价值就是替代人类的重复劳动和个体人类不擅长的重复计算。

在这其中，chatGPT是一种新的表现。它的产生模糊了人类行为和人工智能行为的边界。而法律分析则需要明确法律关系的主体。如果基于chatGPT发生法律关系，那么无法准确判断其权利及责任主体。这在法律层面是一个需要明确的重要问题。另外一方面的挑战是对于人工智能所产生的结果无法分辨其对错，运算过程中的责任主体如何对结果加以判断，这背后更深层次的问题亟待探寻。

《21世纪》：在法律层面来说chatGPT可能产生哪些合规问题？

牛同栩：在法律关系的分析中，如果责任主体发布的内容使用了chatGPT并给出了明确的结果，在法律上是合规的。但合规性涉及到另外一个层面，chatGPT可以理解成一种智能化搜索引擎，并有很强的理解能力，通过人工智能的方式整理并呈现信息。如果将这个成果提供他人使用，会涉及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引发后果的责任划分问题。二是chatGPT在运算过程中可能侵犯他人权利。在互联网时代，曾经出现过很多权利边界难以界定的事物。比如之前曾经流行的“段子”，就是小笑话、小故事，但“段子”没有知识产权，没有权利主体。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互联网时代产生海量信息背景下，人工智能产生的结果很难将其特定成何种权利主体。

《21世纪》：你认为chatGPT将如何影响律师行业？

牛同栩：人工智能对于律师行业的影响是一个很早的议题。如果chatGPT的检索能力确实比律师助理优秀，那么被影响的不只是律师助理，而是将提高整个行业的门槛。对律师而言，首先要会用chatGPT工具，而且其呈现的成果必须无可替代，那么律师的价值才有可能继续存在。

作为律师而言，仍存在不可代替的价值与功能。我认为信任是最重要且不可替代的。因为律师要处理和人之间的关系，包括对案件中的内容进行保密，这是当事人对律师不可替代的信任。而人工智能本质上是机械，无法真正产生具有创造性的工作，最终真正创造性的工作要由人来完成，体现在律师行业，这意味着真正的工作要交由律师来完成。